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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璀璨日光破開黑暗,層層雲翳後,太陽歡欣地展開笑顏。

  「吶,你好嗎?」悅耳的女聲闖入耳中,我卻懶得搭裡,未料對方竟湊上前,歪著頭在我身邊連連嚷嚷,「你好嗎?你好嗎?你好嗎?喂喂,你好不好呀?」

  ……如果我很好,就不會在這裡了,妳這個蠢婆娘。

  「吵不吵啊妳。」我煩躁地瞪了她一眼,撇過頭繼續恍神。

  「我看你孤單,才好心跟你打招呼耶……」少女可憐兮兮地縮回椅子,纖瘦雙手環抱著膝蓋。

  虛假!

  「免了,省著給別人用吧。」我冷蔑一笑,回應依舊是那麼的不客氣。

  「欸……你為什麼進來啊?」無視於我的不悅,少女偏頭,咧著嘴繼續問道。燦爛金髮順著傾斜角度,柔順地披散腰間,「你看起來很正常啊。大家都說,這裡是神經病的監獄。」

  天真的話語刺激著思緒,讓我更加暴怒,「閉嘴,少煩我。」

  「咦--不要不理我嘛……」

  「我叫妳閉嘴!妳都不覺得妳吵到別人了嗎!」我旋身面對她,破口大罵。

  少女猛地閉上雙唇,眼神宛若一隻受驚的小鹿,流露出深沉的恐懼與挫折。

  我擰眉,細細打量著她:柔軟的金髮服貼於稚氣面上,五官清秀,水藍色的雙眸閃爍著澄澈的光芒,純淨得不見分毫雜質,完全沒有一般精神病患的瘋狂迷亂。

  我二度轉過頭,不再理她。

  「……我跟你說喔,我有個很愛很愛的女朋友。」細小的嗓音幽幽傳來,語調萬分輕柔,訴說著滿腔甜蜜。

  我聞言一震,卻仍堅持不願回首。

  ……她的家人不會因為她是個百合,才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的吧?這什麼歪理呀!

  「爸媽發現我們的感情後,就把我送進了這裡,」少女輕聲續道,撥弄著修長的手指,「我永遠忘不了,他們那時看著我的眼神……好像我是一隻該死的噁心蟑螂。」她扯唇,破碎出一抹傷心的笑,「醫生也告訴我,最好跟她分手。可我說我不要,我哭著回答他:我會證明我們的愛情,我會證明的!」

  不知何時,我已回過了頭,靜靜注視著她。那沐浴在日光下的臉龐好嬌小,好悲傷,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。

  「她很漂亮喔!金色的頭髮到這裡,」她比畫了下腰間,「看起來好軟好軟,像是羊咩咩細細的毛,還有還有,她的眼睛就跟藍寶石一樣,好美好亮。我最喜歡摸她的臉,冰冰滑滑的,讓我覺得很舒服,整個人像是要飄起來似的……」

  我默默聆聽,少女的笑顏歡暢,眉宇間卻流露著淡淡的哀愁。

  我咬唇,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心裡浮現。

  楠。

  ※

  一如昔往的黑暗。

  我凝視著前方有些猶豫的身影,主動上前。

  「楠……」我抱緊他,將頭埋入對方厚實的胸膛,貪婪於那熟悉的芬芳。

  「你怪怪的。」楠皺眉,輕托起我的下顎,目光深邃。

  「我沒事。」我含糊應著,感到意識逐漸朦朧。奇怪,我最近似乎特別容易沉睡……

  「凜?」楠試探性地喚道,溫暖大掌撫上我的前額。

  「我很睏……」我喃喃,瞇起酸澀不已的眼,「楠,我不要和你分開……答應我……就算我死……」

  楠眉宇深鎖,流露著少見的憂慮,「別說這種話。我答應你。」

  我彎眸,綻放一朵滿足的笑靨,而後深深闔上沉重的眼皮。

  ※

  再次甦醒,已是四天後。

  月華溫柔地吻過城市,在房內灑下無數美麗銀輝。

  「你聽說了嗎……那個很漂亮的病人在鏡子前面自殺了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,明明醫生勸過她很多次了,她都不聽……死了活該,自戀狂。」

  「噓!這種話不能被聽到的……」

  細碎耳語幽幽飄來,我撐起身,隨手披上外套,悄悄踱出房門。

  昏暗的走廊上,兩抹身影輕輕搖曳,彷彿鬼魅一般,透明且蒼白。

  我走向前,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,他嚇得跳了起來。

  「這麼晚了,還在外面幹嘛?」看清來者是個對他不構成威脅的人,男子的口吻頓時囂張起來。

  「誰死了?」無視於他態度的不善,我挑眉,單刀直入地問道。

  「咦,你不知道嗎?」女郎整整凌亂的外套,驚訝地瞪大雙眼。

  我搖頭,懶得開口。

  「她常常去找你欸。」女郎制止男子的再次攻擊,轉向我幽幽說道,「那個金髮的,很漂亮的外國女生。」

  我愣住,感到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,全身的細胞都在尖叫,淒厲而驚惶。

  不可能!不可能!那麼一個開朗的孩子……為什麼!

  「她都沒告訴你嗎?她是個戀鏡精神患者,」男子傲慢地抬起下顎,一臉鄙夷,「也對啦……你這個人格分裂的,和她是半斤八兩。」

  「阿焰……」女郎拉拉他的衣袖,譴責地凝視著他,他卻把對方的手甩開。

  「我常聽到你喊著楠耶,楠是誰?你親愛的小男友?」男子瞇眼,狂妄笑著,「天啊,好噁,你們果然都是怪物,該死的怪物……」
啪!我憤怒揚手,用盡氣力朝著他扭曲的面上一巴掌揮去。

  「給我閉嘴,你這個人渣。」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拂袖離去。

  轉開的衣領被人揪住,男子湊向前,低聲耳語。那嗓音怨毒無比,不似人類,「你打我?信不信我殺了你?」

  「你殺啊。」我拍開他的手,挑釁地瞪著他。

  反正我對這不公平的黑暗世界也不再留戀,倒不如早點解脫。

  早點死掉算了!

  我自暴自棄地想著,雙手環胸,等待他的攻擊。

  「你這麼想死?是因為你想去陪親愛的神經病女友嗎?哈哈……」男子笑得放肆,笑得邪惡,他將手探入口袋,一道妖異的光芒閃過眼前,刀!

  「不可以!你不可以在這裡殺人,會被關的……」女郎死命地想拉住他,奈何兩人的力氣差距實在過大,再怎麼拼命也是徒勞。

  「有什麼關係?我在這裡也被關,在監獄裡也是被關,都一樣!」男子狂亂地吼著,揮舞刀子,「況且我只是成全他那骯髒的心願!我是在幫他,妳懂不懂啊?少來妨礙我!」

  「可是……求求你,求求你不要……」女郎瞥了我一眼,苦苦哀求。

  「囉唆!在吵小心老子連妳一起宰了!」

  女郎噤聲,僅是無助而焦急地注視著我。

  依舊持著一抹厭倦的冷笑,我交叉雙臂,神色淡漠地看著這場鬧劇。

  男子揮著刀,上前壓住我的肩膀,一股難耐的煩膩突然升起。

  「喲,這是害怕了嗎?」注視著他高舉於空中、且顫抖不已的雙手,我彎唇,漾開的笑紋挑釁意味十足。

  還以為他多強大呢……到底也只是個重看不重用的懦夫。

  真是無趣。

  「不是要殺我嗎?」我笑得嫵媚,騰指握住他微微發顫的手,「還是,你要我幫忙?」我一使勁,將利刃往胸口送去。

  「等、等一下。」男子的渾濁瞳眸掠過一絲慌張與狼狽,他抓緊刀子,遲遲不肯下手。

  「……算了,我懶得跟你耗,懦夫。」我頗不客氣地諷刺,用力推開他,旋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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