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墳。

【尹潼。】

　　「妳給我剪掉！」獅般怒吼震動校園裡凝滯的空氣，講台上的導師粗暴拍打著黑板，瞪向我的目光彷彿要沁出血來。

　　「不要。」我交叉雙臂，毫不畏懼地回敬了她一記白眼。好個快樂的複檢，快樂的星期三。

　　「我、叫、妳、剪、頭、髮！」導師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，自喉間逼出無數懾人怒氣。

　　「我、說、我、死、都、不、剪。」我冷冷應道，挑釁似地撥弄著削薄的時髦長髮。

　　導師一雙極大的眼珠暴凸出來，臃腫臉龐染上氣憤的鮮紅，「不剪妳就給我轉班！」

　　「轉就轉，誰怕誰啊。」我滿不在乎地拎起扁皺的書包，一腳踹開礙眼的椅子，尖銳的撞擊聲撕裂同學們的驚訝沉默。

　　「妳以為別班的導師會收留妳嗎？」從錯愕中回神的導師怨毒開口，她瞇起眼，神情彷彿一個貪婪且醜陋不堪的老巫婆，「妳知道為什麼會是我來接妳們班？因為根本沒有老師想帶有妳在的班級！妳以為大家都很喜歡妳？妳以為自己是學校裡最受歡迎最囂張的流氓太妹？錯了！妳錯了！」

　　閉嘴！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－－！

　　我猛地旋身，憤恨地瞪住那喋喋不休的噁心女人，極力壓抑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，「大不了就轉學，白痴。」

　　砰！導師一掌往黑板拍去，其噪音之大，甚至連隔壁班老師都慌慌張張地跑來關心。她踩著老氣的高跟鞋，迅速走向一臉冷漠的我。

　　喀啦、喀啦、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。

　　我不甘示弱地瞪視著她，導師深色的眸中迸射出失控的火焰，宛若一頭飢渴兇猛的野獸。她一把揪住我微皺的衣領，氣急敗壞地硬將我拖出教室，「同學，妳們自己自修，我要帶我們的太妹潼去剪、頭、髮。」

　　「不要碰我！噁心！」我再也顧不得形象，驚慌地扭動身軀，激烈掙扎，唇瓣不斷吐出低級的咒罵。我氣喘吁吁地瞇眼，努力扳開導師粗糙肥短的手指。混亂間，同學淒厲的尖叫頓時淹沒一切……

　　※

　　美容院前掛著老舊的閃爍招牌，破爛室內籠罩著單調的蒼白。

　　我無力地攤坐椅上，急促起伏的胸膛訴說著滿腔憤怒。

　　該死的老巫婆！機車！邪惡！醜陋又古板！

　　我在內心不斷詛咒，恨不得衝上前去把那板著張臉的老女人撕成碎片。

　　皮膚臘黃的中年女子自陰暗後方緩慢踱出，瘦削的身軀骨架突出，粗糙手臂佈滿大大小小的淺褐斑紋，於朦朧燈下顯得更加畸形駭人。她不對稱的雙眼鎖定我的身軀，幾無血色的唇扭曲出一抹怪異冷笑。

　　「依薔老師，就是這孩子？」澀啞的嗓音在狹窄室內迴盪，轟隆作響。

　　「沒錯，」導師雙臂環胸，逸向我的視線滿載鄙夷，「剪醜一點，免得她老想著要做太妹。」

　　夠了沒！妳在班上羞辱我，來這裡也諷刺我！到底想怎樣啊妳這他媽的賤女人！

　　「當然。」中年女子咧嘴，刻滿皺紋的臉上緩緩漫開一絲醜陋笑紋。她上前，猛地掐住我的手臂。

　　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過迅速，我完全無法判斷究竟是反射動作還是其他什麼的－－我扭身掙脫她的掌握，憤怒地送給對方臘黃的馬臉一記重拳，然後用力推開導師趕來幫忙的笨重身軀。耳內闖入凌亂的物體掉落聲，然而我無心多想，只是慌張地抄起摔至地面的書包，跌跌撞撞地衝出大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