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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瑄,我教會的朋友告訴我,我們一定得分手。」

  那是個寧靜的午後,冬日喣光穿透窗玻,於冰冷地面灑下點點燦爛金芒。我伏在彣懷裡,正貪戀這難得的溫存,她不輕不重的話語卻像一道迅雷,毫不留情地粉碎這一刻的美好祥和。

  我一震,掙脫彣的懷抱,掀開棉被,射向她的目光參雜著不安,「為什麼?」

  其實我知道原因的,卻總像個孩子般地要求對方回答確認。彣是基督徒,雖稱不上虔誠,但上帝終究是她心裡的依靠與慰藉。我和她相愛本無問題,可今日我們同為女人,這就不是教會所能接受或諒解的了。

  彣凝視著我,鳳眸裡流轉著道不盡的哀傷。我一直都很喜歡她眼睛的形狀及神采,然而此刻,她憂鬱的目光卻只讓我嚐到心疼難受,「她說,妳絕不是上帝為我預備的那個人。」

  我僵著,無法動彈。渾身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,逐漸渙散的瞳孔映出她徬徨無助的面容。我扯唇,笑得悲淒,笑得憤恨,「不是神預備的人?那我們這幾個月以來算什麼?路人甲?隔壁的鄰居?」

  「瑄,妳是女人。」彣咬唇,晶瑩淚珠不斷滾落。她的個性堅強而無比積極,幾乎不示弱的,但她今天卻為了這事落淚……

  因為我不是男人,所以終究只有當輸家的份嗎?我緊握住她顫抖不已的手,那力道承載著不甘,亦訴說滿腔憂憤,「所以、妳要分手?」

  短短六字,卻是我耗盡力氣才勉強擠出。我極力忍下眼淚,心卻彷彿被無情切割,鮮血淋漓且四分五裂。

  「不要……瑄,我不希望妳離開,」彣慘白了臉龐,淚如雨下,哭得雙肩發顫、無法自抑,半晌才緩過氣息,「可是我……十二月一號那天,我就要受洗了。」

  ※

  距離十二月一日,還有四天。

  教會的反對有如一顆尖銳粗糙的石子,狠狠刺破我們之間的平靜,激起無數漣漪,終成怒號駭浪。

  黎明,耀眼晨曦吻落地面,輕柔喚醒熟睡的城市。我穿好制服,賴在綿軟床墊上的彣鬆開我才剛束好的髮,任憑一襲青絲散亂於她掌間。

  我挑眉,瞪向笑得滿足的她,「妳要負責把它綁好。」

  「放下來嘛,很好看啊。」彣撐起手肘,撒嬌般地貼上我的背,熟悉體溫隔著布料傳來,讓我本就不甚平順的呼吸變得更加紊亂。她雙手環住我的腰,輕暖鼻息蜿蜒頸間,「我喜歡妳這個樣子,很美、很美。」

  彣呢喃,昨天下午的不愉快彷彿已伴隨著黑夜的退場,一併消散。

  我無奈回頭,蜻蜓點水似地吻嚙她軟嫩的唇。彣微歛眼簾,白瓷般細緻的臉蛋渲染著羞澀的淡紅。

  「受洗對妳的意義是什麼?」我望住彣,含糊不清地問。

  她放開我,灰黑眸內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,「是重生。」

  我不語,僅是彎身拾起掉落一旁的外套,為她披上。

  「妳陪我,好不好?」彣再次抱住我,細聲要求,微弱嗓音透露著不安。

  「陪妳受洗?但我不信基督教。」我擰眉,冰涼指尖撫過她溫暖的手掌。

  彣凝視著我,神情複雜無比,「我總想……如果我們都信了基督教,或許會覺得自己錯了,是不是就能因為這樣,毫無痛苦、自然而然地分手……?」

  我掃了彣一眼,凜冽如冰的目光讓她有些畏縮,「妳這麼不希望我跟妳永遠在一起?」

  一字一句,飽含憤怒與失望,凝成滿腔心痛。

  「我沒有,只是……」她連連搖首,清秀面容寫滿慌亂和迷惘,「撇開宗教,我很愛妳,我甚至覺得我會越來越愛妳。但教會……我還是會怕、會不安……瑄,我該怎麼做才好?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?」

  「傻瓜……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感情?這樣妳不痛苦、不難受嗎?」滿腹不甘與心疼在胃中翻攪,我不確定教會的人究竟在乎她多少?我也不清楚她所謂的上帝對她到底如何呵護?我只知道,我很愛她,愛到不忍心她痛她傷,愛到自己進退兩難、狼狽不堪。

  彣擁緊我,一言不發。良久,她才艱澀開口:「因為,他們說這不是真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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